（一） (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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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初冬似乎都比往年要暖和些，市集中的商贩都愿意踩着黑白天的交界线收摊，唯有楼坊之中几顶明晃晃的灯笼还伴着楼内嘈杂的舞乐声晃了几晃，除此之外，皆是宁静。

“我远远便瞧着今儿红楼的灯格外的亮，便晓得您在这儿了，烟花柳巷不留人，殿下，夜露深重，咱该回去了。”

说话这人带着顶黑色官帽，一张白脸全然被挡在阴影之下，唯有腰间几串玉珠子在烛焰下发着红光。他面色温和，便不急不忙的弯了弯腰，带着几抹不明的意味笑着道，“太后还在宣德殿等着您呢。”

“你且让她等着，待我把这出戏看完。”

那回话的是个束着长发身穿白衣的青年人，眉眼秀儒，姿态坦荡。他眯着眼吐出嘴里的瓜子壳儿，目光依旧紧紧的盯着台下的那出好戏——

说是姑娘不愿顺从父母之命嫁于他人，想与情郎私奔殉情的戏码。

那女子哭着闹着不愿面对爱人的死去，拿着白绫掉了好一会眼泪，一番诉苦，凄怆至极。在座宾客似乎也被煽动了情绪，泪满沾襟。

他正看的起劲，身后那人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微微靠住了栏杆，目光盯着那女子，不咸不淡的道，“世间死法如此多，偏选死相最惨的一种。且依我瞧，实在蠢笨。”

他极不喜欢他们院子里这股幽幽的奇香，这股味道从他靠近自己开始便慢悠悠往他鼻子里窜，青年人面无表情的撇开头，“不过是些民间的小把戏，自然入不了柳公的眼，若是惹得柳公不快了，且早些离开回去复命，让太后早些睡吧。”

“殿下不要再耍性子了。”

卫银皱着眉瞪了他一眼，他想，这尽管是赵太后身边的人，若是惹他不高兴了，他照样敢打敢骂，绝不留余地。

柳印泉背着的手突然伸出来一挥，亲自接过手下递来的披风，放在手中小心的抖了抖压根没有的灰尘。

“你!——”卫银直接被几个高大的下士从椅子上提了起来，一下子四肢受制，他气的直冒火，咬牙切齿地便是对柳印泉的一顿骂，后者像是没长耳朵一般，安静地将披风整整齐齐的穿戴在卫银身上，白脸冷声道，“把他带回宫。”

管事的太监说，今夜的宣德殿必不安宁。

“我就是瞧不上那长在荒郊野外的粗莽之人!这又如何?!”

“粗莽之人?!”赵太后气的眉毛都竖了竖，指着那神气凛然的少年，一张平日气吐幽兰的嘴都张的老大，“茶奴年轻有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她嫁给你，是你高攀!怎的如此不分轻重!”

“古来有几人如她一般天赋异禀，军功赫赫，从古至今都未出过如此女中豪杰?怎么，到你嘴里便是粗莽之人了?你怎的不瞧瞧自己几斤几两，读过多少书!学进去多少东西!”

“我高攀?”卫银双手交叉放胸前，气中带笑，满脸的不服，“是，我高攀，我就不该娶也不配娶，既如此，何必来为难我，何不让她直接嫁给我那才华横溢的二哥，做个后宫佳丽不总比我这个十王妃要强得多?!”

“孽障!这是你娘当年定下的婚约!你还想反了不成?!”

“我娘?您还提我娘，我娘知道她未来儿媳比亲儿子大些便也罢了，若是知道她未来儿媳是个男人婆，不得气活过来!”

“你!你……”赵太后气的站不稳，一把差点掉在地上，服侍的宫女急得忙求声道，“十殿下，您就少说一些……少说一些吧……太后也是为了您好啊……”

卫银努了努嘴，差点又没忍住，“哼”一声撇了头，侧着身子生闷气，便一声不再出。

他是长大了，如今长得也高，就那样站着瞧，身段笔直的像个茁壮又好看的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