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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马勇他们班上大夜班,即零点接班。早晨起床,玉兰似乎又将昨天下午上井看到的感受忘了,有说有笑的,完全像另外一个人。吃过早饭,马勇和玉兰给金指导打了招呼,就外出疯逛。一路上你追我赶,翻山越岭,下沟爬坡,钻树林,窜到小山村里体察所谓民俗民情,浑身有散发不完的青春活力。

这一带和陕南没有大的区别,老百姓一样散居在一个个山坡上,没有大村庄。只是,这里气候干旱,水少山秃,沟壑纵横,给人以荒凉贫瘠的感受,全不及陕南气候湿润,山青水秀,一派富庶景象。黄土高原民居多窑洞,冬暖夏凉;陕南则多砖木结构小巧平房,出入便当。一进村,玉兰嘴很甜,一口一个奶奶、爷爷、大伯、大娘,叫得对方很快消除了陌生感,问啥答啥,也让马勇了解了不少当地鲜为人知的民俗民风。比如当地老百姓为什么用青砖作枕头,为什么将脑袋称作“厦”,“恓惶”是何意等等。相传,当年王宝钏寒窑18年,家贫如洗,只有用青砖作枕头,久而久之,当地百姓发现,青砖枕头不但省钱、方便,还“不上火”,于是就流传开来,枕布枕头、洋枕头反而不习惯了。脑袋是支配全身各部位的司令部,司令部就应当设在大厦里,所以叫脑袋为“厦”。当地大爷、大妈开口必先说“恓惶”,那是说“可怜见的”,让人心疼爱怜。“这娃恓惶的”就是说“这孩子让人喜欢得心疼”,多有意思!

他俩是在著名评剧影片《刘巧儿》的生活原型封大娘家吃的午饭。封大娘家住在钥匙沟口,并排三孔窑。一听外面有脚步声,正在和面准备蒸窝头的封大娘,搓了搓面手就迎了出来。见有一个清秀文静又拖着比当年自己的还长的大辫子姑娘和一个魁伟、帅气的小伙子站在窑门口,就猜到八成是石油家的人,而且是一对恋人。最近几年,经常有石油上的首长和职工来看她这个“大名人”。封大娘亲热地拉住玉兰的手,边问是石油勘探队上的吧,叫啥名字,哪里人,他是不是你的相好,边让进了中间这孔窑。

封大娘是见过世面的人,姑娘时就主张婚姻自主,为反对买卖婚姻,顶着巨大的世俗压力,把官司打到边区政府专员跟前。解放后为了宣传新婚姻法,扮演刘巧儿这一角色的著名评剧表演艺术家新凤霞,到她家体验生活,和封大娘同吃同住同劳动,整整半年时间。封大娘开朗大方,热情好客。她让玉兰、马勇坐在炕头,顺手端过一箩筐干酸枣,倒上两杯水放在炕桌上,说什么也不让他俩走了,要留他们吃午饭。

安顿好,封大娘就回屋里(当地人把客房称作“窑里”,把厨房称作“屋里”)去继续蒸她的窝窝头去了。

玉兰和马勇细细品味窑里的陈设,到底是见过一些世面的人家,和其他社员居住的窑洞有许多不同。窑洞顶部有两道经过精心加工的木梁,每一道都按照窑洞顶部的特点,成三个工字型,叠罗汉一样镶嵌在墙壁里,每个工字中间的一竖,都雕刻成镂空的传统“云龙纹”;墙壁平整,全用石灰和石膏粉刷得白白净净。窗户挺大,双八棱窗棂,上半部用白油光纸糊着,四角贴着大红窗花,下半部镶着玻璃,阳光照进来特别明亮。挨着窗户是一个满间大炕,炕沿头是用杜梨木木板制作的,炕上铺着炕席,炕席上边铺着再生棉红线毯,线毯上面铺着印花布床单。有大约三四床棉被,横向一层一层折叠,码放在窑墙一边,花花绿绿,齐整好看。紧挨着炕头是一个大木柜,没有油漆,但被主人擦得闪闪发亮,能照出人影来。木柜面上靠墙一边摆了一排空酒瓶,大约二三十只,一个个都擦得一尘不染。窑墙正位挂着一幅毛主席画像,一副大红对联镶在两旁:

翻身牢记毛主席

幸福不忘共产党

边墙上并排挂着两个四方镜框,里面夹满了房主人及其全家各个时期的生活照片。左边一个镜框的正中间有一幅八吋黑白照片,是“刘巧儿”、“赵柱儿”与封大娘夫妇的合影,特别醒目。

封大娘端了饭盘走进来,饭盘里放着一竹篮“铜锤”(当地人对玉米面窝头的形象叫法),一盘自己腌制的酸辣白菜,一盘刚刚拌制的华英萝卜丝,两碗片子汤(当地人对面片汤的简称),两双竹筷。这是当地接待客人的最高规格了。封大娘将饭盘放在小炕桌中间,自己回“屋里”也端了一碗浆水片子汤,坐在炕头前的小木凳上,嘴里让着:“家常便饭,趁热吃,趁热吃,铜锤凉了就不好吃了。”

封大娘见多识广,热情好客,一点生疏感都没有。边让边自己吃起来。可马勇、玉兰赶在这儿吃中午饭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马勇是听牟成林等运输队司机经常聊起过,刘巧儿就住在钥匙沟口,虽然年近花甲,却丝毫不减当年丰韵,遗憾的是虽然近在咫尺却始终没有机会亲眼看看。今天正好是个机会,便带玉兰顺便来看望。原先约定,见见面就离开,谁知被封大娘的热情所感染,真的留下来共进午餐了。封大娘见她俩只顾喝汤,没有动“铜锤”,就伸手拿起两个,一人一个塞进手里,半开玩笑半实话地说:“你们石油工人钱多待遇高,经常吃细米细面,大娘可没有那些东西招待你们。不过今天你俩走累了,肚子也一定饿了,尝一尝大娘刚蒸的铜锤,就当换换口味。”马勇、玉兰也就顺从地放下汤碗,用筷子夹上咸菜就着窝头慢慢嚼起来。封大娘边吃边又打开了话匣子:“你们石油上的年轻人都和我的孩子差不多,有许多比我的孩子还小。你们那的人隔三差五来看我,大娘的脸皮也就抹开了,可不怕人看,呵呵。你们石油上来了,让我们大开眼界了。这条沟里前些年不通公路,一年半载的见不到几个人,七八十岁的老爷爷、老奶奶都没有见过汽车。石油勘探队的大汽车开到窑门口过夜,有个大爷偷偷抱上自家的麦草让汽车吃,第二天早上跑去一看,添给的草纹丝没动,可眼见得它就嗡嗡嗡地跑了。他就纳闷,这东西不吃草不吃料,跑得那样快,它哪来的那么大力气呀?呵呵呵——这可不是大娘给你们讲笑话,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没有人来的时候,我一个人坐在炕上,心里也就瞎琢磨,我们农民一有空跑几十里、上百里山路,有的扶老携幼、拖儿带女象赶庙会一样,撵着看你们石油上各种各样的大汽车、大机器,看什么都新鲜,什么时候也看不够,你们石油上的人呢,常常三五成群坐上汽车跑很远路,来看我这个‘老婆子’,有的还怕我不接待,给我带来煤炭、柴禾、碱面、煤油什么的。其实不管是农民还是工人都是叫个‘好奇心’给闹的。我当年追边区的劳动模范,非他不嫁,连老爹爹都闹翻了,现在回过头来一想,天下的好人有的是,不是劳动模范的人劳动就不好啦?有的呀比劳模还劳模哪!呵呵呵呵,你俩信不信?”

他俩点头称是,并没有在意封大娘问话的深层含义。

其实,封大娘以极大的勇气和毅力争来的自主婚姻并不美满。封大娘结婚之后,先后有了两男一女三个孩儿。由于丈夫是边区著名的劳动模范,不久就入了党,提了干,成为边区某镇的镇长,到县城、专署、省城开会、出差的机会多了;而封大娘呢,被三个“小冤家”牢牢拴在自家窑洞的二尺半锅台和六亩半山坡地上,连去县城的机会也是屈指可数。久而久之,丈夫开始嫌弃封大娘土气、没文化,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捎回家的钱粮也越来越少,最终闹到法庭,离了婚。在一次政治运动中,丈夫以喜新厌旧、追求资产阶级生活方式的名义受到了大会批判,丢掉了“镇长”的乌纱帽,在千人唾、万人骂的情势下,不得不和封大娘复婚。这是后话。

虽然,封大娘以自己特有的博大胸襟接纳了自己曾经刻骨铭心的深爱过的丈夫,但感情的裂痕却永远不可能完全愈合,所以才说了上面的那些话,多少算是自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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